狮驼雨

时间:2002-08-26 00:00 作者:怒海萍舟 手机订阅 神评论

新闻导语

我已经修炼了五百年。我是狮驼门的弟子,多年来就在狮驼岭上苦练狂兽决,这是狮驼门威力无穷的法术,却一直没谁能练到第九重,修炼狂兽决必须每天吸食一个人的鲜血维持功力,每炼一重就是一百年,如此嗜杀,不到九百年必遭天谴,要修炼成功,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棵硫磺草替代一百年的鲜血,可硫磺草是稀

我已经修炼了五百年。

我是狮驼门的弟子,多年来就在狮驼岭上苦练狂兽决,这是狮驼门威力无穷的法术,却一直没谁能练到第九重,修炼狂兽决必须每天吸食一个人的鲜血维持功力,每炼一重就是一百年,如此嗜杀,不到九百年必遭天谴,要修炼成功,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棵硫磺草替代一百年的鲜血,可硫磺草是稀世珍宝,有死回生的功效,是由千年道行的狮驼门人尸解后历五百年幻化而成,得到一棵已是不易,何况一用就是九棵!

但是我有。

五百年前师傅临终时郑重地交给我一个锦盒,说:“你从即日起便开始修炼狂兽决,这里装着八棵硫磺草,凝聚着八位狮驼前辈的毕生功力,五百年后将我所幻化的硫磺草采下,正好是足九之数,你每练一重,法力提升无可宣泄时,就吃一棵硫磺草,以你资质,五百年后当可练至九重,那时还会有一个大唐和尚取经路过此地,你再将他吃了,从此便能长生不老,我狮驼门发扬光大,如今全在你手中,望你不要辜负了我们这九千年的精血所聚!”

这番话,把我在狮驼岭上牢牢锁了五百年,一直到我遇见她。

正如师傅预料,五百年间我已经修炼了八重狂兽决,近来又时时觉得脉门跳动不已,胸中郁闷难当,这是法力提升的前兆,算来师傅那里的硫磺草也已成形,这一天,我化作人形前往狮驼南岭将硫磺草采了回来。

回山洞的路上忽听得嘈杂人声,这里向来人迹罕至,我不禁起了好奇之心,便躲在一旁观望。

第一眼我就看到了她。

她手持双刀,正被一群人追杀,行走间步履蹒跚,显是受伤不轻,然而困兽犹斗,更是凶悍无比,刀光闪处,顷刻间又砍翻了两人。

为什么要救她,我也说不清,也许是她的凶狠闪现出野兽的天性使我感到亲切,但更应该是因为见她时那种心中砰然而动的感觉,这种感觉,以前从没有过。

我在她昏倒时跳了出去,一个变身现出原形,狂吼一声,顿时将一众人吓得落荒而逃,再把人事不醒的她背回了山洞。

她的伤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,本就白皙的肤色因失血更显苍白,在这荒山野岭又是无药救治,眼看回天无力时,我想到了身上的硫磺草。

我终于救活了她,却因此要多耗上一百年的时间吸食鲜血,不过我认为值得。

为了怕她受惊吓,我变作了人身,骗她说是附近的猎户,狩猎时正遇上她被人围攻,适逢狂风大作,众人纷纷走避之时趁乱将她救了出来,她显然相信了我的话。

她告诉我自己是大唐**的人,那些追杀她的人是五指山的强盗,因为五指山易守难攻,**数次攻打不下,于是退兵后派她和一些武功较高的师兄弟翻山夜入寨中,期望趁其不备刺杀强盗头子,以此瓦解山寨。行刺虽然成功,他们却被强盗包围,突围后她走散了,逃到狮驼岭时马匹又中箭倒毙,生死关头为我所救。我很惊讶她一个弱女子竟会做了捕快,她只笑了一笑,眼睛却红了,不再说话。我也不好再问,讷讷的停了口。

以后的日子,她便在山洞中养伤,我每日谎称出去狩猎,下山寻得一人吃了,再抓几只野兔山鸡之类回去交差。我向来茹毛饮血,和她在一起只得硬着头皮吃起了熟食,好在秀色可餐,每日里看着她,吃生吃熟也无所谓了。

有一天回来,听到她在唱歌,声音清脆动人,歌曲却慷慨悲壮:“怒海萍舟兮剑气扬,流星破月兮谁能当?抛离生死兮魂犹在,笑饮黄泉兮孟婆汤……”看我听得一知半解,她便解释给我听:“古时有一位壮士,他明知必死仍然前去行刺暴君,这首就是写他的,是我父亲教给我的,他说做人就要象那位壮士一样,只要认准道理去做,即便是生死也应当置之度外。”说到此处,话语又不禁哽咽起来。

这以后我才知道,她父亲是大唐**的总捕头,在上次围剿山贼时殉职了。我不知说什么好,就岔开话题,要她教我唱这些曲子,曲子很简单,虽然我口音总是不准,唱得走调居多,半个时辰下来,却也将就学会了。

在寂寞中度过了五百年,我的生活终于多了些色彩,和她在一起时总是快乐的,就是光看着不说话也已足够。她也渐渐开朗起来,时常有说有笑,和我说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大唐的逸闻趣事,伤势随着心情迅速地好转。有一天我开玩笑的说:“真希望你的伤好得慢一点,这样你就能在这里多呆一会了。”她的脸红了红,羞涩地一笑:“伤好得快一点,你就不能和我同去长安吗?”一时间,我如聆梵音,楞了半晌,待得回过神来,欣喜若狂,不由得在山洞前翻起了空心跟斗。

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,纸毕竟包不住火,我不希望她知道我的真相,这一天却终于来到了。

没多久她已经能拄着拐杖行走了,我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,狮驼岭一带本来就没什么人,吃了几个后,其他的也早就吓跑了,我已经两天没有补充鲜血,胸口越来越难受,涨得犹如要爆炸一般。

这天我再也忍耐不住,便骗她说附近猎物不多,要多走些地方,一大早就急急的出去了,连长枪也忘了拿。

下得山来,却巧就遇见一个武士打扮的人在林中行走,天赐良机怎能错过,我现出原形扑了上去,那武士惊慌失措已不得动弹,我将他按倒正待下口,却听到了她的惊呼声――“二师兄!”

回过头看着拄着长枪站在我身后的她,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,她也被我的相貌惊呆了,我们就这样目瞪口呆地对立了半晌,连那武士什么时候逃走的也不知道。

她终于知道了,我是个妖怪,吃人的妖怪。

她没有逃,我站起来刚要说话,变身之后法力暴增,已是控制不住,一时逆血上升,我昏了过去。

醒来时我已经在山洞,她离我远远的,我向她解释,她静静地听着,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,不说话,也不让我靠近。

我叹了口气,挣扎着爬起来,向洞外走去。今天是我法力限制的最后一天,如果还不能喝到人血,狂兽决将自行散功,那时神功反噬,痛苦难当不说,五百年修行将付诸东流,最糟糕的是散功前的疯狂会使我丧失理智,除了吃她我已经没有别的机会,但是我不想给自己机会。

后山有一个地窖,是师门以前关人的地方,呆在里面,除了吊索没有别的出路,我下到窖中,点燃吊索,默默的等待着,直到忘记了一切。

这一晚,我解脱了自己,代价是成为狮驼的罪人.

后来她说,那天晚上我痛苦的嚎叫持续了一夜,震动了整个山谷,地窖的四周被我抓得深痕遍布,她用了两天时间才搓好一条树皮绳索将我拉上来。我看着她的手,两只手都用撕下的裙摆包扎得厚厚的,还是渗出了血来。

我休养了十几天才渐渐恢复元气,但是我的法力尽失,已经被打回原形,再也不能幻化人形了。十几天来,她很细心的照料我,就象我当初照料她,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地表达着四个字――敬而远之。

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,又过了几天,我正睡得迷迷糊糊,听得外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,我操起长枪冲了出去,是上次那个武士,她的师兄,还带了两个道士,正和她争论着什么。

见我出来,那武士一怔,急忙拔刀在手,紧张地说道:“两位师兄,就是这个妖怪!”

我没有理会,只是看着她的眼睛,她扭过了头,轻轻说道:“我要回去了,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
我还没说话,其中一个道士开口了:“师妹且慢,我们解决了这妖怪再走,免得他又为祸人间!”

她迟疑了片刻,说:“他本质不坏,况且又救过我的命,虫豸尚且知恩必报,我又怎能下得去手?我走了,从此人魔殊途,望你好自为之。”后两句话,却是对我说的。

言罢,她翻身上马,绝尘而去。

我急忙上前追赶,却被那三人拦在了路中,那武士一声冷笑:“小师妹受了你的恩惠,我和你却是有仇无恩,今日除魔卫道,公私并了,两位师兄,一起上啊!”那两个道士早已拔剑在手,当下更不打话,两道寒光迎了上来。

这两个道士是方寸山的,符咒之术自然非同小可,放在往日就算他法术厉害,我却也不惧,但如今我神功尽失,空剩一身蛮力,又怎能是他们的对手,不消几个回合,已是受伤多处,鲜血披面,狼狈不堪。

好在家门作战,借了地利之便,我且战且退,绕得几圈,将他们甩在山中,奔下山来,顺着马蹄印记追去。

到得戈壁边缘,蹄印早被风沙尽数掩去,兜兜转转寻了半天,我颓然坐倒,我知道,再也找不到她了。

我瘫坐在沙地上,脑中一片空白,她走了,我想哭,却笑了起来,笑声越来越大,直冲云霄,直到我自己都分不出是哭还是笑。

蓦的一旁沙丘后钻出几个人来,显是被我笑声惊动,为首的尖嘴猴腮,手提棍棒,身后两个一人手使钉耙一人肩扛禅杖,紧紧护住了站在中间的和尚。那猴脸人一声厉喝:“呔!那妖怪,想吃唐僧肉,先来尝尝俺老孙的棒子!”

唐僧?这就是唐僧?师傅叫我等了五百年的长生不老之药?他终于来了!

可是我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,就算能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?

我冷冷一笑:“你们自去取你们的经书,管我做甚?什么唐僧肉,我不稀罕!”

那手拿钉耙的大耳和尚上前一步,叫道:“师兄,别听他的,咱们一路走来,哪个妖怪不想吃师傅?再说你看他满身是血,定是方害了人来的,你几时见过妖魔鬼怪有好的?”

是啊,我是妖怪,我从来就是要吃人的,可我却去救人,而且还爱上了她,这是造化弄人,还是命该如此?我不由得又狂笑起来,魔的血开始沸腾,我的本性复苏了。

“师兄,你看他有多狂,竟毫不把你放在眼里!”那大耳和尚还在喋喋不休,我笑声一住,一抖长枪,“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?今日便是九天神佛在此,我也不放在眼里,打啊!”

……

又是一个血色黄昏,西行的人已经走了,他们被夕阳越拉越长的影子却仍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动,他们还在说着什么,我却只听到一个人在唱歌:“怒海萍舟兮剑气扬,流星破月兮谁能当?抛离生死兮魂犹在,笑饮黄泉兮孟婆汤……”

我卧在沙丘上,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觉惬意地遍布在每一寸肌肤,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似乎都随着我的血液渗入沙中,融入大地,融为一体。大地是公平的,她用同样的宽容平和去接纳每一个生灵,不论是人还是魔。

天边忽然有乌云飘过,不是幻觉,是真的乌云,这里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,不知道今天,老天会不会为我下一场雨?

眼前的一切渐渐暗淡下来,只有铁枪的枪尖顶着一丝残阳余辉在风中倔强地跳动着光芒,渐渐的,渐渐的也如耗尽了灯油的灯芯,闪了一闪,不再亮了。

整个世界都清净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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